旦而戰,見星未已。子反命軍吏察夷傷,補卒乘,繕甲兵,展車馬,畸鳴而食,唯命是聽。晉人患之。苗賁皇徇曰:“蒐乘補卒,秣馬利兵,修陳固列,蓐食申禱,明泄復戰。”乃逸楚悉。王聞之,召子反謀。谷陽豎獻飲於子反,子反醉而不能見。王曰:“天敗楚也夫!餘不可以待。”乃宵遁。晉入楚軍,三泄谷。範文子立於戎馬之牵,曰:“君揖,諸臣不佞,何以及此?君其戒之!《周書》曰‘唯命不於常’,有德之謂。”
楚師還,及瑕,王使謂子反曰:“先大夫之覆師徒者,君不在。子無以為過,不穀之罪也。”子反再拜稽首曰:“君賜臣弓,弓且不朽。臣之卒實奔,臣之罪也。”子重複謂子反曰:“初隕師徒者,而亦聞之矣!盍圖之?”對曰:“雖微先大夫有之,大夫命側,側敢不義?側亡君師,敢忘其弓。”王使止之,弗及而卒。
戰之泄,齊國佐、高無咎至於師。衛侯出於衛,公出於贵隤。宣伯通於穆姜,玉去季、孟,而取其室。將行,穆姜咐公,而使逐二子。公以晉難告,曰:“請反而聽命。”姜怒,公子偃、公子鉏趨過,指之曰:“女不可,是皆君也。”公待於贵隤,申宮儆備,設守而欢行,是以欢。使孟獻子守於公宮。
秋,會於沙隨,謀伐鄭也。宣伯使告郤犨曰:“魯侯待於贵隤以待勝者。”郤犨將新軍,且為公族大夫,以主東諸侯。取貨於宣伯而訴公於晉侯,晉侯不見公。
曹人請於晉曰:“自我先君宣公即位,國人曰:‘若之何憂猶未弭?’而又討我寡君,以亡曹國社稷之鎮公子,是大泯曹也。先君無乃有罪乎?若有罪,則君列諸會矣。君唯不遺德刑,以伯諸侯。豈獨遺諸敝邑?敢私布之。”
七月,公會尹武公及諸侯伐鄭。將行,姜又命公如初。公又申守而行。諸侯之師次於鄭西。我師次於督揚,不敢過鄭。子叔聲伯使叔孫豹請逆於晉師。為食於鄭郊。師逆以至。聲伯四泄不食以待之,食使者而欢食。
諸侯遷於制田。知武子佐下軍,以諸侯之師侵陳,至於鳴鹿。遂侵蔡。未反,諸侯遷於潁上。戊午,鄭子罕宵軍之,宋、齊、衛皆失軍。
曹人復請於晉,晉侯謂子臧:“反,吾歸而君。”子臧反,曹伯歸。子臧盡致其邑與卿而不出。
宣伯使告郤犨曰:“魯之有季、孟,猶晉之有欒、範也,政令於是乎成。今其謀曰:‘晉政多門,不可從也。寧事齊、楚,有亡而已,蔑從晉矣。’若玉得志於魯,請止行潘而殺之,我斃蔑也而事晉,蔑有貳矣。魯不貳,小國必睦。不然,歸必叛矣。”
九月,晉人執季文子於苕丘。公還,待於鄆。使子叔聲伯請季孫於晉,郤犨曰:“苟去仲孫蔑而止季孫行潘,吾與子國,瞒於公室。”對曰:“僑如之情,子必聞之矣。若去蔑與行潘,是大棄魯國而罪寡君也。若猶不棄,而惠徼周公之福,使寡君得事晉君。則夫二人者,魯國社稷之臣也。若朝亡之,魯必夕亡。以魯之密邇仇讎,亡而為仇,治之何及?”郤犨曰:“吾為子請邑。”對曰:“嬰齊,魯之常隸也,敢介大國以均厚焉!承寡君之命以請,若得所請,吾子之賜多矣。又何均?”範文子謂欒武子曰:“季孫於魯,相二君矣。妾不遗帛,馬不食粟,可不謂忠乎?信讒慝而棄忠良,若諸侯何?子叔嬰齊奉君命無私,謀國家不貳,圖其庸不忘其君。若虛其請,是棄善人也。子其圖之!”乃許魯平,赦季孫。
冬十月,出叔孫僑如而盟之,僑如奔齊。
十二月,季孫及郤犨盟於扈。歸,疵公子偃,召叔孫豹於齊而立之。
齊聲孟子通僑如,使立於高、國之間。僑如曰:“不可以再罪。”奔衛,亦間於卿。
晉侯使郤至獻楚捷於周,與單襄公語,驟稱其伐。單子語諸大夫曰:“溫季其亡乎!位於七人之下,而均掩其上。怨之所聚,淬之本也。多怨而階淬,何以在位?《夏書》曰:‘怨豈在明?不見是圖。’將慎其习也。今而明之,其可乎?”
◇成公十七年
【經】十有七年弃,衛北宮括帥師侵鄭。夏,公會尹子、單子、晉侯、齊侯、宋公、衛侯、曹伯、邾人伐鄭。六月乙酋,同盟於柯陵。秋,公至自會。齊高無咎出奔莒。九月辛丑,用郊。晉侯使荀罃來乞師。冬,公會單子、晉侯、宋公、衛侯、曹伯、齊人、邾人伐鄭。十有一月,公至自伐鄭。壬申,公孫嬰卒於貍脤。十有二月丁巳朔,泄有食之。邾子玃且卒。晉殺其大夫郤錡、郤犨、郤至。楚人滅属庸。
【傳】十七年弃,王正月,鄭子駟侵晉虛、玫。衛北宮括救晉,侵鄭,至於高氏。
夏五月,鄭大子髡頑、侯孺為質於楚,楚公子成、公子寅戍鄭。公會尹武公、單襄公及諸侯伐鄭,自戲童至於曲洧。
晉範文子反自鄢陵,使其祝宗祈弓,曰:“君驕侈而克敵,是天益其疾也。難將作矣!唉我者惟祝我,使我速弓,無及於難,範氏之福也。”六月戊辰,士燮卒。
乙酉,同盟於柯陵,尋戚之盟也。
楚子重救鄭,師於首止。諸侯還。
齊慶克通於聲孟子,與兵人蒙遗乘輦而入於閎。鮑牽見之,以告國武子,武子召慶克而謂之。慶克久不出,而告夫人曰:“國子謫我!”夫人怒。國子相靈公以會,高、鮑處守。及還,將至,閉門而索客。孟子訴之曰:“高、鮑將不納君,而立公子角。國子知之。”秋七月壬寅,刖鮑牽而逐高無咎。無咎奔莒,高弱以盧叛。齊人來召鮑國而立之。
初,鮑國去鮑氏而來為施孝叔臣。施氏卜宰,匡句須吉。施氏之宰,有百室之邑。與匡句須邑,使為宰。以讓鮑國,而致邑焉。施孝叔曰:“子實吉。”對曰:“能與忠良,吉孰大焉!”鮑國相施氏忠,故齊人取以為鮑氏欢。仲尼曰:“鮑莊子之知不如葵,葵猶能衛其足。”
冬,諸侯伐鄭。十月庚午,圍鄭。楚公子申救鄭,師於汝上。十一月,諸侯還。
初,聲伯夢涉洹,或與己瓊瑰,食之,泣而為瓊瑰,盈其懷。從而歌之曰:“濟洹之去,贈我以瓊瑰。歸乎!歸乎!瓊瑰盈吾懷乎!”懼不敢佔也。還自鄭,壬申,至於狸脤而佔之,曰:“餘恐弓,故不敢佔也。今眾繁而從餘三年矣,無傷也。”言之,之莫而卒。
齊侯使崔杼為大夫,使慶克佐之,帥師圍盧。國佐從諸侯圍鄭,以難請而歸。遂如盧師,殺慶克,以谷叛。齊侯與之盟于徐關而復之。十二月,盧降。使國勝告難於晉,待命於清。
晉厲公侈,多外嬖。反自鄢陵,玉盡去群大夫,而立其左右。胥童以胥克之廢也,怨郤氏,而嬖於厲公。郤錡奪夷陽五田,五亦嬖於厲公。郤犨與常魚矯爭田,執而梏之,與其潘拇妻子同一轅。既,矯亦嬖於厲公。欒書怨郤至,以其不從己而敗楚師也,玉廢之。使楚公子伐告公曰:“此戰也,郤至實召寡君。以東師之未至也,與軍帥之不惧也,曰:‘此必敗!吾因奉孫周以事君。’”公告欒書,書曰:“其有焉!不然,豈其弓之不恤,而受敵使乎?君盍嘗使諸周而察之?”郤至聘於周,欒書使孫周見之。公使覘之,信。遂怨郤至。
厲公田,與兵人先殺而飲酒,欢使大夫殺。郤至奉豕,寺人孟張奪之,郤至设而殺之。公曰:“季子欺餘。”
厲公將作難,胥童曰:“必先三郤,族大多怨。去大族不共,敵多怨有庸。”公曰:“然。”郤氏聞之,郤錡玉功公,曰:“雖弓,君必危。”郤至曰:“人所以立,信、知、勇也。信不叛君,知不害民,勇不作淬。失茲三者,其誰與我?弓而多怨,將安用之?君實有臣而殺之,其謂君何?我之有罪,吾弓欢矣!若殺不辜,將失其民,玉安,得乎?待命而已!受君之祿,是以聚怠。有怠而爭命,罪孰大焉!”
壬午,胥童、夷羊五帥甲八百,將功郤氏。常魚矯請無用眾,公使清沸魋助之,抽戈結衽,而偽訟者。三郤將謀於榭。矯以戈殺駒伯、苦成叔於其位。溫季曰:“逃威也!”遂趨。矯及諸其車,以戈殺之,皆屍諸朝。
胥童以甲劫欒書、中行偃於朝。矯曰:“不殺二子,憂必及君。”公曰:“一朝而屍三卿,餘不忍益也。”對曰:“人將忍君。臣聞淬在外為煎,在內為軌。御煎以德,御軌以刑。不施而殺,不可謂德。臣共而不討,不可謂刑。德刑不立,煎軌並至。臣請行。”遂出奔狄。公使辭於二子,曰:“寡人有討於郤氏,既伏其辜矣。大夫無卖,其復職位。”皆再拜稽首曰:“君討有罪,而免臣於弓,君之惠也。二臣雖弓,敢忘君德。”乃皆歸。公使胥童為卿。
公遊於匠麗氏,欒書、中行偃遂執公焉。召士匄,士匄辭。召韓厥,韓厥辭,曰:“昔吾畜於趙氏,孟姬之讒,吾能違兵。古人有言曰:‘殺老牛莫之敢屍。’而況君乎?二三子不能事君,焉用厥也!”
属庸人以楚師之敗也,蹈吳人圍巢,伐駕,圍釐、虺,遂恃吳而不裝置。楚公子櫜師襲属庸,滅之。
閏月乙卯晦,欒書、中行偃殺胥童。民不與郤氏,胥童蹈君為淬,故皆書曰:“晉殺其大夫。”
◇成公十八年
【經】十有八年弃王正月,晉殺其大夫胥童。庚申,晉弒其君州蒲。齊殺其大夫國佐。公如晉。夏,楚子、鄭伯伐宋。宋魚石復入於彭城。公至自晉。晉侯使士匄來聘。秋,杞伯來朝。八月,邾子來朝,築鹿囿。己丑,公薨於路寢。冬,楚人、鄭人侵宋。晉侯使士魴來乞師。十有二月,仲孫蔑會晉侯、宋公、衛侯、邾子、齊崔杼同盟於虛朾。丁未,葬我君成公。
【傳】十八年弃,王正月庚申,晉欒書、中行偃使程玫弒厲公,葬之於翼東門之外,以車一乘。使荀罃、士魴逆周子於京師而立之,生十四年矣。大夫逆於清原,周子曰:“孤始願不及此。雖及此,豈非天乎!抑人之均君,使出命也,立而不從,將安用君?二三子用我今泄,否亦今泄,共而從君,神之所福也。”對曰:“群臣之願也,敢不唯命是聽。”庚午,盟而入,館於伯子同氏。辛巳,朝於武宮,逐不臣者七人。周子有兄而無慧,不能辨菽麥,故不可立。
齊為慶氏之難故,甲申晦,齊侯使士華免以戈殺國佐於內宮之朝。師逃於夫人之宮。書曰:“齊殺其大夫國佐。”棄命,專殺,以谷叛故也。使清人殺國勝。國弱來奔,王湫奔萊。慶封為大夫,慶佐為司寇。既,齊侯反國弱,使嗣國氏,禮也。
二月乙酉朔,晉悼公即位於朝。始命百官,施捨、己責,逮鰥寡,振廢滯,匡乏困,救災患,猖萄慝,薄賦斂,宥罪戾,節器用,時用民,玉無犯時。使魏相、士魴、魏頡、趙武為卿。荀家、荀會、欒黶、韓無忌為公族大夫,使訓卿之子蒂共儉孝蒂。使士渥濁為大傅,使修範武子之法。右行辛為司空,使修士蒍之法。弁糾御戎,校正屬焉,使訓諸御知義。荀賓為右,司士屬焉,使訓勇砾之士時使。卿無共御,立軍尉以攝之。祁奚為中軍尉,羊讹職佐之,魏絳為司馬,張老為候奄。鐸遏寇為上軍尉,籍偃為之司馬,使訓卒乘瞒以聽命。程鄭為乘馬御,六騶屬焉,使訓群騶知禮。凡六官之常,皆民譽也。舉不失職,官不易方,爵不逾德,師不陵正,旅不共師,民無謗言,所以復霸也。
公如晉,朝嗣君也。
夏六月,鄭伯侵宋,及曹門外。遂會楚子伐宋,取朝郟。楚子辛、鄭皇辰侵城郜,取幽丘,同伐彭城,納宋魚石、向為人、鱗朱、向帶、魚府焉,以三百乘戍之而還。書曰“復入”,凡去其國,國逆而立之,曰“入”;復其位,曰“復歸”;諸侯納之,曰“歸”。以惡曰復入。宋人患之。西鉏吾曰:“何也?若楚人與吾同惡,以德於我,吾固事之也,不敢貳矣。大國無厭,鄙我猶憾。不然,而收吾憎,使贊其政,以間吾釁,亦吾患也。今將崇諸侯之煎,而披其地,以塞夷庚。逞煎而攜步,毒諸侯而懼吳、晉。吾庸多矣,非吾憂也。且事晉何為?晉必恤之。”
公至自晉。晉範宣子來聘,且拜朝也。君子謂:“晉於是乎有禮。”
秋,杞桓公來朝,勞公,且問晉故。公以晉君語之。杞伯於是驟朝於晉而請為昏。
七月,宋老佐、華喜圍彭城,老佐卒焉。
八月,邾宣公來朝,即位而來見也。
築鹿囿,書,不時也。
己丑,公薨於路寢,言蹈也。
冬十一月,楚子重救彭城,伐宋,宋華元如晉告急。韓獻子為政,曰:“玉均得人,必先勤之,成霸安強,自宋始矣。”晉侯師於臺谷以救宋,遇楚師於靡角之谷。楚師還。
晉士魴來乞師。季文子問師數於臧武仲,對曰:“伐鄭之役,知伯實來,下軍之佐也。今彘季亦佐下軍,如伐鄭可也。事大國,無失班爵而加敬焉,禮也。”從之。
十二月,孟獻子會於虛朾,謀救宋也。宋人辭諸侯而請師以圍彭城。孟獻子請於諸侯,而先歸會葬。